青鸦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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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时代少年团】自由意志


1.6w字,群像文,一发完



爱是自由意志的沦陷。



01—



世界似乎只剩下纯白的,辩驳的墙壁,绝望似乎要破墙而出。严浩翔微微抬起眼睫,入目便是白炽的灯光,灼眼刺人。血腥味充斥在鼻尖,让他生理性呕吐,身体却疼痛的不能动弹,是的,流淌着的,尽数是他的血液。他被困在这张冰冷的床上,手腕被坚硬的镣铐扣上,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力。



严浩翔听到血液滴到地板的声音,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响烈。他感知到生命的流逝,眼瞳里的光亮变暗,眼睛慢慢又趋于闭合,大脑昏沉的,徒留疼痛蔓延。渐渐地,他的意识朦胧了,模糊了,回忆汹涌地上演在他的脑海,他却还看不清回忆中的人。



咔嚓。



门被打开了。



严浩翔再次醒来,是被水淋湿彻底。他疲累地掀开眼皮,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人影向自己走来。严浩翔尽力睁开眼睛,想要看清楚,却始终混沌一片。他感受到有针扎进了身体里,冰凉的液体被缓缓推入了血管之中,一股寒凉流淌着,像是被冰块裹挟着,痛不欲生,他彻底昏了过去。



“成功了吗?”



“这次应该没有问题。”



02—



阳光穿过玻璃窗投射进来,屋里干净明亮。严浩翔眉睫微动,缓缓睁开了眼眸,纯白的天花板,他怔了神,耳边忽然传来惊喜的声音:“你醒啦?”



严浩翔小幅度歪头,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眸。含情的桃花眼,涓涓流淌着欣喜与爱意,栗色的卷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温暖,俊秀的面容,明明该是清冷疏离的脸,此刻却洋溢着暖意。严浩翔的脑袋忽的一痛,皱紧了眉头,记忆如潮水汹涌着他,许久,他才张口,轻轻说道:“贺儿。”



“我在。”贺峻霖握住了严浩翔的手,面容忧切:“你睡了好久,终于醒了,我担心你好久。”



“我是怎么了?”严浩翔怔然。



贺峻霖沉默,似乎并不想谈起这个话题,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出了车祸,你不记得了吗?治疗期间,发了高烧,昏迷了好久,现在才醒过来。”



严浩翔听贺峻霖说完,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道白色的灯光,猛烈的撞击,破碎的玻璃片扎进了血肉里,鲜血流淌了满地,他渐渐失去了意识。严浩翔头疼发作,捂着太阳穴,痛苦不堪。贺峻霖俯身拥住了严浩翔,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,喃喃道:“不疼了不疼了……”



严浩翔下意识反搂住贺峻霖,头颅埋进他的怀里,逐渐安定下来。是了,他想起来了,贺峻霖是他的爱人。



“不过你还要好好休养几天,我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贺峻霖见他稳定下来,松开了严浩翔,把煲好的汤打开,盛了一碗递给了他。



严浩翔接过碗,一小口一小口下咽,他其实喝不下多少。不过因为不想让贺峻霖担心,硬是喝下去小半碗。



出院之后,严浩翔才得知为了治他的病,他们从S市,来到了港城。贺峻霖给他请好了假,让他专心在港城静养好好恢复。他们住在了温馨的民巷,贺峻霖说这有利于严浩翔的恢复,日子倒算是悠闲惬意。



严浩翔发现了一件事,贺峻霖总喜欢望着院落里的梧桐树发呆,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,眸底却埋着藏匿的忧伤。严浩翔刚想走过去,扶着门框的手一顿,脑海中闪过断断续续的记忆。他自从车祸醒来后,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恢复,很是恼人。



他想起来,他和贺峻霖前些年是在这里生活过的。他们会搬过来摇摇椅,整个小桌台,吃着西瓜。红色的汁水在唇角,却是笑意明朗的。贺峻霖看着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,抽出一张纸巾,缓缓靠近,呼吸倾洒,他微微红了脸,也许是日头照的,贺峻霖的眼眸溢满了温柔,替自己擦去了嘴角的汁水。肆意的享受着夏天,无忧无虑的恋爱,仿佛天上的星星都是触手可得的。



他从背后拥住了贺峻霖,笑道:“贺儿,你想吃西瓜吗?”



记忆的流失让严浩翔的安全感变得不确切起来,他只能抓住碎片化涌上来的记忆,去学着当初的感觉,来爱自己的爱人。他怕贺峻霖会抛弃自己,留下他一个人守着迷茫的人生。他只有关于贺峻霖的片段化记忆,贺峻霖也是他连接这个世界唯一的点。



“好呀。”贺峻霖低头,笑声传到了严浩翔的耳畔。



03—



港城的确是一个好城市。严浩翔和贺峻霖已经待在这里许多天了,入了深秋,梧桐叶落了满地,贺峻霖便开始清扫庭院,严浩翔也帮着他。贺峻霖很少和他讲以前的事,这次倒是意外,絮絮叨叨和严浩翔说了很多他们之前的故事。



比方说,他们是在港城相遇的。那时也是深秋,凉风肆意吹刮面颊,日头却还是发热,不过多少驱散了燥热。



“那时候我们还是学生,我自幼长在港城,你转来港城上学,帅气俊朗,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,也包括我。我一直以为,我们会和平行线一样全无交集,不过命运总是注定好的。这里街边很多混混,不巧他们盯上了我,我打不过他们几个人,逃跑的过程中却遇到了你。我当时不懂你不顾死活的打法,也不明白伸张正义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上的人是什么心理,不过我们确实慢慢熟悉起来了。毕业那天,你竟然向我告白了。我也是……我也是很喜欢你的。”



贺峻霖蓦然抬眼,与严浩翔对视间,流光溢彩般,爱意流淌过了。严浩翔的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,那句我也是很喜欢的,让他不安的内心注入了神奇的河流,抚平了他自苏醒后所有的焦躁。他愣住了,没有说话。



脑海中突然闪过了“英雄救美”的事迹。



严浩翔目光真挚:“贺儿,我那时拼命救你,是因为我已经喜欢你了。”



贺峻霖双眸震颤,不可置信,扫帚哐当一声落在地上,严浩翔上前抱住了他,继续说道:“我从见你的第一面,就很喜欢你了。”



严浩翔看不到的,贺峻霖眼角失神的泪水。



在港城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,贺峻霖每时每刻的关心与在意,每次的对视与笑容,身为恋人却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暧昧,都会让严浩翔的心怦然跳动。他虽然遗忘了曾经喜欢的感觉,但相处下来的每一天,他都把喜欢的纹路烙印在骨血中了。这叫喜欢、这叫心动、他把破碎的自己一点点用贺峻霖给的爱意拼好,像个傻瓜一样笑。



时间进入了隆冬,梧桐树变得光秃秃了,树梢也落了积雪。严浩翔最近愈发觉得奇怪,他已经很少想起之前的记忆了,刚恢复那段时间经常会频频想起,现在已经榨不出一点,好在贺峻霖也并没有太过在意,而是让他放松心情,他也确实身心都转好了许多。



晚上的桌台边,严浩翔在书上写了一句话。



爱是自由意志的沦陷。



贺峻霖凑过来看,问他怎么突然写这句话。



“我曾经因为无法做回之前的拥有着记忆的自己而感到不安,我不仅是怕你会因此而选择分开,也怕自己不能够像从前那样热烈的爱你。可是贺儿,我今天突然想明白了。人的自由意志是无法控制也无法压抑的,哪怕他失去了记忆,哪怕他走错了路,回不到从前,可还是会本能的因为对你的爱而沦陷。无论我记不记得起从前的全部,我都会爱你的。”严浩翔弯了眉眼,低沉的嗓音讲着温柔的情话,夜色里的月光似乎都不及他此刻的温柔。“都会永远爱你的。”



“骗子。”贺峻霖眨了眨眼睛,轻声喃喃,神色恍然。



04—



S市。



马嘉祺坐在办公桌前,疲惫地揉了揉眉心。敲门声传来,他说道:“请进。”



张真源拿着文件夹推开了门,站到了马嘉祺面前,向上推了下镜框,说道:“药剂已经有进展了。”



马嘉祺心下激动了一刹那,便又平静了下来,说道:“好,继续研究出来,辛苦你了真源。”



张真源神色一顿,笑着摇了摇头,说道:“何必这么客气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。”



马嘉祺舒展了一个笑容,回道:“等会儿我请你吃饭。”



张真源离开了办公室,迎面碰上了丁程鑫,快速瞥了一眼,便直接离开了。丁程鑫心下觉得他虚伪,明明装的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,却总是对自己嗤之以鼻,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。摇了摇头,不再深究这件事。丁程鑫进入了马嘉祺的办公室,关好了门。



马嘉祺:“阿程,你来了。”



丁程鑫不满:“我每次来找你,你都面色这么差。虽说我答应你先不考虑恋爱的事,但是也不用每次见到我都愁眉苦脸吧。”



马嘉祺失笑,嘴角挂着一丝宠溺,说道:“你明明知道我牵挂的是什么,还这样损我。”



是了,他们对彼此太熟悉了。



从呱呱落地时,便认识了。一起念书一起长大,一起奔跑一同恣意,见过彼此人生中起起落落的时刻,却还是会留在彼此身边。好似这种喜欢就是平平淡淡的,水到渠成,细水长流,只要他们一直往好的方向前进。顺利的话,会渐渐成为恋人,步入婚姻殿堂,白头偕老。



他们的故事也是双向暗恋中最平凡不过的。



丁程鑫的母亲是马嘉祺母亲的好友,因为难产,没能坚持下来。而他母亲也不愿意说他的父亲是哪个男人,于是马嘉祺的母亲便收养了丁程鑫,当自己亲生孩子一样。丁程鑫也很喜欢马家这个温暖的家庭,喜欢马嘉祺,喜欢刘耀文。



当然,最喜欢马嘉祺。



丁程鑫时常觉得自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,而马嘉祺总是温柔的照顾着他,照顾着刘耀文。恰到好处,与他缺少的一面互补。偶尔丁程鑫会打趣他,我才是哥哥。马嘉祺却总是笑而不语,仍旧是那副温柔和善的做派。看不透他到底在意什么,又究竟会在意什么,轻飘飘带不走一片云彩,丁程鑫更不确定,自己会不会是他在意的人之一呢?



不求唯一,但求之一。



某天,他看见马嘉祺在琴房静静弹奏钢琴的时刻,日光刚好就洒在了他身上,不偏不倚,悦耳的旋律如同潺潺流水涌入了心房,还有那温柔带笑的面容,让丁程鑫的心脏不受控的跳动,他向来难逃温柔的。有时候喜欢就是很奇异的事,可能因为某几个瞬间,你心动了,便也沦陷了。丁程鑫向来不觉得这种心动是廉价而随便的,他一直认为,心动是很珍贵的,能让他变廉价的是烂的人。



不过马家到底是家风严明,不许早恋不许抽烟喝酒不许打架,年少的他们也只能遵循着这些规则,成为了乖小孩。尤其是丁程鑫,他更不能让马家失望,于是一直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压抑住。



他唯一安慰自己的就是,马嘉祺也不能早恋,这仿佛是一根救命稻草,是他在浮沉中唯一的希冀。



后来成年,丁程鑫决定放手一搏,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,表达了自己的喜欢。



“马嘉祺,我喜欢你,你要和我在一起吗?”



“好。”



所幸,马嘉祺也是喜欢他的。



上天啊,如果幸福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。



05—



私人病院里,消毒水的味道弥漫着,让人压抑无比。丁程鑫和马嘉祺并肩行走,在一扇门前停下,轻轻推开了门。静谧的日光洒在少年阳光俊朗的面容上,上天偏爱他,他的长相放在哪里都是万里挑一。也并不偏爱他,因为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。



马嘉祺和丁程鑫分别坐在床的两边,一时间,心头都酸涩了起来。



床上静静躺着的人,是他们的弟弟,刘耀文。他随了母亲的姓氏,是马嘉祺的亲弟弟。



马嘉祺弯下身,把刘耀文的刘海拨到耳后,语气格外轻柔地说道:“耀文,哥哥一定会努力让你醒过来的。”



丁程鑫也酸涩了眼眶,喃喃:“耀文啊……哥哥也很想你,最近也总是会能想到你小时候活泼的样子,好像我醒过来你也会甜甜的叫我程鑫哥哥,可都是一场梦罢了。”



马嘉祺闭上了眼睛,半晌,再睁开时,瞳眸中更为坚决。



丁程鑫永远不会怪刘耀文。



他虽然与马嘉祺情投意合,并且相爱了。但世事无常,刘耀文出了车祸,产生了严重的颅脑损伤,颅内大量的出血造成脑组织功能区的受损,导致了他长期的昏迷,处于植物状态,虽然目前已经发展到高科技时代,虽然有望恢复,但在治疗上仍旧是非常困难的。这对于他们都是一个巨大的噩耗,马嘉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,等丁程鑫再见到他时,马嘉祺说:“对不起阿程,我目前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谈情说爱上了,我要做的事,不想连累你,我们分开吧。”



丁程鑫气愤至极,他觉得马嘉祺太看不起自己,总是想凭借一己之力为所有人遮风挡雨,却忘了有人愿意与他共担风雨。不过,刘耀文的事,他也是缠着马嘉祺才知道了一些,听完之后,他没办法拒绝马嘉祺的请求了。他也想,守护马嘉祺一次。



06—



滴……



“喂?”严浩翔接起了电话,手机里传来一道轻松的声音:“严浩翔,你来机场接我吗?”



“你是?”严浩翔听不出他的声音,便问道。



“我是宋亚轩啊,我回来了,你怎么了?连我的声都听不出来了?”宋亚轩奇怪不已。



“对不起,我不认识你。”严浩翔挂断了电话,看着白茫一片的雪地,睫毛翕动。



宋亚轩注视着被挂掉的电话,紧皱眉头,他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,吱吱的电流声响起,宋亚轩说道:“帮我查一个号码的定位,就现在,发给我。”



直觉告诉宋亚轩,此事并不简单,他心头弥漫着一种不好的预感,马上要冲出心脏。



看着手机中发来的定位信息,宋亚轩打车前往目的地。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光秃树影冲散了他焦急的情绪,额头贴着冰凉的车窗,闭上了眼睛。



贺峻霖今天出去了,只有严浩翔留在家里。屋门被扣响的那一刻,严浩翔以为是贺峻霖回来了。扬起唇角的笑容,打开了门,浮现的却是一张好看但陌生的面容。他怔了怔,方才问道:“你是?”



“我是宋亚轩,你的朋友,能请我进去说一会儿话吗?”宋亚轩笑道。



严浩翔犹疑了一会,最终还是请了宋亚轩进来,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,未等宋亚轩开口,严浩翔便自顾自说道:“我前不久出了车祸,丧失了很多记忆,抱歉,可能不记得你了。”



车祸?



宋亚轩一怔,缓缓说道:“对不起,不知道我在出国后你竟然经历了这种事,现在好点了吗?不记得……”语气一顿,“也没有关系,我们也很久没见了。”



“你能讲讲我们之前的事吗?”严浩翔目光中带着期许。



“就是普通朋友,没什么稀奇,前两年我出了国,便没有再联系了。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宋亚轩言罢,站起身,未等严浩翔挽留便出了门。



迎面碰见了贺峻霖。



贺峻霖拉住了宋亚轩的胳膊,目光冷切,言语冰冷道:“你是谁?为什么来这?”



宋亚轩甩开了贺峻霖的桎梏,揉了揉手腕,礼貌道:“我是宋亚轩,来找严浩翔,我是他的朋友。”



“他根本没有你这个朋友!”贺峻霖语气失控。



严浩翔闻声赶来,看到贺峻霖面色极差,苍白至极,心疼地把贺峻霖搂进怀里,对宋亚轩说道:“你先回去吧,既然你也说我们是普通朋友,就不要再联系了。”



宋亚轩轻笑,果断抽身而去。



贺峻霖渐渐平静下来,意识到自己失控了,轻轻说道:“对不起。”



“没事的。”严浩翔安抚着他。



07—



“嘉祺,我已经研究出药剂了,已经测试过,很安全。”张真源说道。



张真源是一个天才药剂师,早年一直醉心于药剂的研究,受马嘉祺拜托,一直在不断替他研制植物人苏醒的药剂。虽然现在科技已经非常发达,但仍有些病症不能根治。张真源自诩天才,一直在研究各种科学不能达到的药剂,这个药剂,历时多年,终于被他研究出来。



“好,我们现在就去病房。”马嘉祺难掩激动,拉着张真源的手,恨不得飞去目的地。



“你先不要着急,按照耀文目前的身体状况,即使是注射了,也很难马上就醒过来。即使醒过来,也要进行一段时间康复训练,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。”张真源平静地和马嘉祺讲述着情况,马嘉祺摇了摇头,说道:“没事,只要有希望,多慢我都可以等待。我已经等待太久,不差这几天了。”



“你这样想是最好的,这些年来,你已经太累了。等耀文好起来,就给自己放个假吧。”张真源沉默良久,才劝慰道。



马嘉祺没有再接话,只是静静地望向刘耀文,露出了由衷的笑容。



宋亚轩自离开严浩翔之后,总觉得事情不太对,而且那个陌生的男子为什么会说严浩翔根本就不认识自己,难道严浩翔从未提过自己,可即便是这样,他的情绪也不该如此激动。宋亚轩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大团重重叠嶂的迷雾中,分辨不清方向。



“你帮我调查一下,自从我出国后,严浩翔的所有事。”而后,一字一句强调道:“一件不落,价钱好说。”



花费了几天,宋亚轩翻看着调查到的所有资料,以及一本绝密资料。先是疑云密布,而后一切渐渐晕染开来,却发现是更深的深渊。低压围绕,压抑的感觉横生,宋亚轩的面色从未像现在这般沉重过,他摩挲着纸角,抬眸,目光充斥着锐利。起身,驱车,驶向终点。



“稀客啊,宋大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张真源端着一杯咖啡,吹了吹凉,游刃有余地笑了笑。



宋亚轩冷笑,“我来找张先生,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。”



张真源摆手,“请说。”



“3912年4月14日那天,你在哪?”宋亚轩盯着张真源,企图用目光压迫他。



张真源倒是情绪稳定,恰似毫不在意,说道:“我从来不记日期,兴许在研制药剂吧,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爱好了。”



宋亚轩见他不愿意承认,主动凑到张真源耳边,热气呼洒,开口道:“那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,3912年4月14日这天,你绑架了一个人,并替他伪造了一场车祸记录。”张真源的心头一跳,目光骤然锋利,掐住了宋亚轩脆弱的脖颈,狠厉道:“你就非要替他伸张正义吗?宋大少爷,即使这后果你不能承担。”



呼吸被抑制的感觉非常糟糕,胸腔剧烈震颤,宋亚轩挣扎求存,意识却接近消弭,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那一刻,张真源松开了手,把他推到了地上,宋亚轩捂住脖子,剧烈地喘息咳嗽,重新呼吸到氧气的感觉恍若隔世。他抬头,冷冷地凝望着张真源。



“我也不妨告诉你,我的确是绑架了严浩翔。他当初的表情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,毫无意识却愤恨不已,多可笑,他甚至看不清害他的凶手是谁?哈哈哈哈。”张真源倚着桌子,眼眸里渗出扭曲的对蝼蚁的嘲笑。



宋亚轩嘶哑着声音,问他: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

“那你应该去问他啊,这是他的报应。”张真源但笑不语。



“咳……你胡说!”宋亚轩指着张真源,并不信他说出的话。



张真源蹲下身,歪头说道:“严浩翔曾经策划了一场车祸,导致刘耀文陷入了植物人状态。他的哥哥对此愤恨不已,于是来寻求我的帮助。我也是可怜那个孩子,纯洁无瑕的,却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。我绑架了严浩翔,给他注射了FLK9,这是我毕生所研制出的药剂中最满意的成品。我不想杀他,我要他痛苦的活着。”



宋亚轩揪住了张真源的衣领,质问道:“FLK9是什么?”



张真源打掉宋亚轩的手,站起身,笑道:“它是美丽的药剂,又称残酷的新生。被注射之后,可以植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。而自己的记忆将永远被抹杀掉,世界上再也没有属于他独立的人格,他不过是复制了别人记忆的,傀儡而已。”



宋亚轩瞳眸惊惧,几乎不敢相信地问出,“你给他植入了谁的记忆?”



张真源转过身,如同恶魔呓语:“当然是他最恨的,恨不得杀死的,刘耀文啊。”



砰。



彻底破碎了。



08—




宋亚轩的到来让贺峻霖格外不安,他拨通了马嘉祺的号码,讲述了这件事。“那我们,要不要把计划提前?”



电话那边,马嘉祺沉默良久,才道:“不妨事,他掀不起什么大风浪。计划照常,继续让他爱你,并且心甘情愿为你付出所有,最后再推他进入深渊,我要他——万劫不复。”



“好。”贺峻霖眼瞳一缩,挂掉了电话。看着掌心的落雪,他不由得问自己,这样做究竟是对的吗?



三年前,刘耀文来见他的途中,他站在街边,认出了刘耀文的车,兴奋地招手。也正在此时,变故横生,一辆车撞向了刘耀文,骤然间,贺峻霖的世界仿若天崩地裂,成为一片废墟。贺峻霖颤抖着双手,慌不择乱地拨打了急救电话。他看到刘耀文被从车里撞出躺在地上,鲜血直流。



贺峻霖失了魂魄般,赶到之时,看到了满身是血的他,像是鲜红的花绽放了一路,走向枯萎的生命。他跪到了地上,去触碰刘耀文的额头,浸出的鲜血穿过了他的指缝,他的泪滴在刘耀文的眉间,刘耀文艰难抬起手,抚着贺峻霖的面庞,尽力留给他一个笑容,嘴角刹时涌出一口血沫,破碎的呓语:“别哭……贺儿”



救护车赶到了,贺峻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,他跟着担架车目视着刘耀文被送进手术室,便彻底支撑不住了,贺峻霖捂着面,眼泪夺眶而出,他的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,一点点滑落,看着自己因为触碰刘耀文鲜血模糊的双手,低声喃喃:“刘耀文……”



可惜这次,没有人回应他了。



马嘉祺和丁程鑫紧随其后到了医院,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灯,苦痛就如同蛇钻进了他的血液,让他的血渐冷了。丁程鑫忍不住眼泪,抽泣了一声,安慰性地拍了拍马嘉祺的脊背,说道:“耀文他这么好的孩子,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


马嘉祺怔怔地,转身,看到在角落里抱着双膝,脸上沾满血迹的贺峻霖,他总是看着贺峻霖,就会想起刘耀文,都那样纯洁美好,却格外脆弱的人。他蹲下身,说道:“别怕,耀文他不会有事的。”



时间一点点走着,手术室的门被打开,穿着白衣的医生走出来,三个人立马迎上去,焦急的询问:“他怎么样了?”



医生面色沉重地说道:“里面的人救回来了,但是颅内损伤严重,可能会成为植物人,你们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

轰然倒塌。



贺峻霖的世界,从此失去了爱人。



他清楚的知道刘耀文不会再醒过来了,也没有心力展开一段新的恋情,工作之余,每个周末他都会来探望刘耀文,周周不落。他期盼人生会有奇迹,却也接受没有的可能。



直到时间过了三年,马嘉祺找上了他。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,当年刘耀文车祸的幕后主使是严浩翔。他需要贺峻霖的帮助,来完成他的复仇计划。马嘉祺拜托一个朋友研制出了一个药剂,可以植入他人的记忆。马嘉祺希望贺峻霖可以利用植入在严浩翔脑海中,属于刘耀文的记忆,确保严浩翔万无一失的爱上自己,然后再把他踩入深渊。



贺峻霖同意了。



他的家世并不雄厚,也没有太大的势力与背景,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为爱人复仇,别无他法,哪怕不能回头,哪怕万劫不复,他决心已定。仇恨的焰火在心头烧的高涨,躺在严浩翔的身边,无数个瞬间,他都想要把刀插入严浩翔的心脏,同样开出末路的血花。



可是,马嘉祺告诉过他:“贺儿,你在他身边,千万不能杀了他。你杀了他,就是真的没有退路了。事情终结以后,一切罪名我会自己承担,你不要从云端跌落,耀文也不想看到的。”



贺峻霖闭上了眼睛,泪珠顺着眼尾滑落。



09—



马嘉祺觉得丁程鑫最近有些奇怪,精神总是会有恍惚的时刻,他担忧地询问了一句,却常被搪塞过去。



刘耀文醒过来了。



他看到马嘉祺,眉眼弯弯的,叫道:“哥。”



“醒过来就好,醒过来就好……”马嘉祺激动地上前拥抱住刘耀文,心里重重的担子在此刻放下了很多,嘴角扬起,眼眶却被泪水浸湿了,他温柔道:“哥永远不会再失去你了。”



丁程鑫看到他们相拥而泣,恍惚不已。



“程鑫哥。”他听到刘耀文叫自己,才回过神来,揉了揉刘耀文的头发,应声:“哥哥也很想你。”



刘耀文擦去了眼角的泪水,环顾了四周,拉住了马嘉祺的手,焦急起来:“贺儿……怎么没看到他?”



“你已经昏睡了三年了,他没办法天天守在你身边,你要认真做康复训练,等你身体恢复好了,我带你去见他,给他一个惊喜好吗?”马嘉祺回答了刘耀文的问题。



刘耀文点点头,“我会快点好起来的!”



刘耀文的康复训练进展很好,已经能重新熟悉自己的身体了。丁程鑫这些天一直在陪着刘耀文,偶尔会盯着刘耀文发呆,不知他在透过刘耀文想什么事。看到刘耀文露出开心的笑容,丁程鑫也不自觉勾起唇角。不论如何,刘耀文能醒过来,都是顶好顶好的一件事了。他看着刘耀文在阳光下的身影,光线穿过他的发丝,眼睛像狗狗一样亮晶晶的,活力四射的。突然开口:“耀文,你想不想去见见贺儿?”



刘耀文立马点头:“我想!”



“我带你去见他。”丁程鑫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仿若神明,吸引刘耀文前进。



他们瞒着马嘉祺,坐飞机到了港城。落地之时,刘耀文惊讶:“贺儿到港城工作了吗?”



丁程鑫笑而不语,陪着刘耀文走在严浩翔和贺峻霖回家的必经之路。转角处,他们确确实实看到了严浩翔与贺峻霖的身影,丁程鑫猛然拉住了刘耀文,示意他看。刘耀文一眼便认出了,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贺峻霖。此刻,严浩翔一手拎着购物袋,一手揽着贺峻霖,嬉笑嫣然,初春的风微冷的,却好似遮不住他们的幸福。



原来,原来,你已经爱上别人了。



刘耀文怅然若失,心脏隐隐作痛,像是被风喇开了一个口子,呼啸而过的是无数个他们美好的回忆,却终结在一个平凡的午后。



丁程鑫站在他身旁,说道:“耀文,那天阿祺他没有直接说出这件事,是为了稳定你的情绪,可我觉得这件事是瞒不住你的,你昏迷三年,在贺儿的视角,你永远醒不过来,他也会有自己新的人生。”



“可是哥,我不甘心,我醒过来了啊,他或许,或许会重新爱我呢?”刘耀文的语气越来越弱,竟是不自信起来。刘耀文想要冲出去,被丁程鑫拉住了,他几乎看到丁程鑫悲切的目光,让他无处可逃:“耀文,我一生没有求过你什么事,现在我想求你,你让他们在一起吧,他们很幸福。”



刘耀文失语了,怔怔地望向丁程鑫,半晌,他说道:“哥,我想回去了。”



丁程鑫知道,刘耀文是妥协了。他最后看了一眼严浩翔和贺峻霖,陪刘耀文离开了港城。



10—



宋亚轩喝了一杯又一杯酒,却仍旧逃不出心底那抹苦意。当他从张真源那里知道严浩翔被植入了刘耀文的记忆后,他便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怆然,借着酒意,他醉生梦死之间,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。



记忆中的严浩翔,十五岁的时候也是名正言顺的严家少爷,风光无限,听惯阿谀奉承,却不爱学世俗的“谦虚”作态,依旧我行我素,明媚张扬。宋亚轩也是被他特立独行的态度所吸引成为了朋友,二人都潇洒行事,也算志同道合。



可惜,世事难料。十六岁那年,严父因为贪污受贿入狱,家产被充公,一时间风光无限的严家少爷跌落了神坛,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,严母没有什么势力,努力工作也不过勉强糊口。每当母亲抱着严浩翔流泪,严浩翔总会安慰她。他从来不怪母亲,他知道父亲应该承担恶果,自己也是。正所谓祸不及子女的前提也是惠不及子女,他既然享受了十几年严家给他的风光,也应该承担这风光背后的风险。人都有“劣性因子”在作祟,那些看他虎落平阳便纷纷嘲笑的人,他一向不给予目光。



宋亚轩独独是个意外。



他依旧和严浩翔称兄道弟,没有因为他的落魄而远离甚至嘲笑,他向来不在意这些。但宋亚轩多少知道严浩翔受了欺辱,因为不堪的“家庭”,成了众矢之的,仿佛真正罪大恶极的不是严浩翔的父亲,而是严浩翔本人。被殴打、被毁坏书桌,饭菜被加虫子,霸凌充斥了严浩翔的十六岁,让他几乎看不到光明,他想要逃离,却知道自己没有能力。他只能等到高考,离开这座城市,重获新生。



人总是会被压垮,比方说他被堵在厕所里,水流顺着下颚滴在了地板上,萧瑟的秋风穿过通风口,让他起了寒噤。他头昏脑胀,湿润的头发贴着额头,让他不知道该做什么。介时,宋亚轩来到了厕所,第一次直观的看到严浩翔凄惨的模样,心口仿若被石头堵住一般,张开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。



转身离开了厕所。



严浩翔眼眸中的光亮起过,转而熄了。



再看到宋亚轩时,他拿了一件衣服,递给了自己,说道:“我刚刚去找了自己的外套,你换上吧,一会感冒了。”



严浩翔捧着洁白的衣服,带着宋亚轩特有的洗衣液味,摩挲着上面的纹路。干净的,完全不同他是一路人的宋亚轩。沙哑着声音说道:“谢谢。”



世间惯会开严浩翔的玩笑,叔叔告诉他,其实他的父亲是被诬陷入狱的,某天他收到了一个来信,没有署名。里面是严父被诬陷贪污受贿的证据,他把这一份如同泣血的证据,给了严浩翔。两年前,马家和严家因为商业利益的纠纷,严家得罪了马家,严家到底不如马家强大,马家家主便伪造了严家贪污受贿的证据,让严父锒铛入狱。得知真相的严浩翔把自己关了一天,他想起父亲被逮捕前,对他说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,他那时不懂这句话,现在才明白。



可是,他注定要让父亲失望了。他虽然没有势力扳倒马家,但他也能用最快的方式让马家付出惨烈的代价,哪怕堵上性命。于是他筹谋了很久,决定对马家最疼爱的小儿子出手,他把父亲最后留给他们母子的一笔钱,雇佣了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黑道之人去撞死刘耀文,势必要让他们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。



人总是要有些盼望,才能抵过不堪入目的现实。



充斥仇恨的日子里,宋亚轩便成为了他渡河的桥梁,严浩翔想,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。



只不过不配说出口罢了,他是即将满手血腥的人。



毕业以后,宋亚轩要去国外进修,他们自然而然分道扬镳了。临行前,严浩翔叫住了宋亚轩,给他塞了一个盒子,让宋亚轩到目的地后打开,并且预祝他一路顺风。



宋亚轩拥抱了严浩翔,启程了。



后来宋亚轩打开了那个盒子,里面是一张严浩翔的拍立得,拍立得的背面是严浩翔遒劲有力的字迹。



不要忘记我。



宋亚轩又闷了一口酒,拿着拍立得,悲怆道:“我现在才明白,原来这句话可以是这个意思。”



我不会忘记你,如果连我都忘记了,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严浩翔了。



11—



严浩翔收到了一个信件,没有署名。里面装着一个U盘,他找到电脑,点开了文件,而内容却让他错愕不已。灵魂如同被抽走般,失了言语。文件的内容是:自己的父亲,因为贪污受贿而入狱,但其实是被诬陷的,罪魁祸首是贺家。



他的爱人,竟然是他的仇人。



不可能的,不可能的,他们明明一直相爱。从校园时期,甜蜜地走到了现在,他们无比幸福,没有争吵,只有爱意。严浩翔头疼欲裂,受不住打击,一种奇异的怪感仿佛要冲破出来,叫嚣着绝对不是贺峻霖。他跌跌撞撞拿起手机要给贺峻霖打电话。



这时,门开了。



贺峻霖逆着光,面容俊冷,为他镀上一层银色的流光,宛若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天使,一步步走向严浩翔,眼眸挂着悲悯的恨意。



严浩翔抓住了贺峻霖的手,目光中还怀着一丝希冀,颤声道:“贺儿……”



贺峻霖冷笑,甩开了严浩翔的手,说道:“你都知道了吧。”



“我不相信。”严浩翔抬眸,“我想听你说。”



贺峻霖大方承认:“是贺家做的,又怎样。你还有颜面去面对你的父亲吗?爱上了仇人?多可笑啊,甚至最后一刻,都不愿意相信。”



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,严浩翔此刻才有了深刻的认知。他不如外在的伤口惨烈,却比它痛上千万倍。恍若被熊熊烈火灼烧着,灵魂都被煅烧的奄奄一息,虚弱无比。他阻止不了被凌迟的钝痛,希望趋于寂灭,心脏埋入死亡的河流。



严浩翔感觉自己头晕目眩,神经似乎要炸开。他浑浑噩噩跌落到冰凉的地板,如同濒死的动物,面容痛苦至极。



贺峻霖走到严浩翔身前,蹲下身,温温柔柔的笑意浮现在他清冷的面容:“严浩翔,你怕痛吗?”



严浩翔失神地望着贺峻霖,没有回答。



贺峻霖继续自言自语,眼泪夺眶而出:“你经历的痛,我早就经历过了。那时候,鲜血从我的指缝里流出来,骇人的血……”



严浩翔已经揣测不清贺峻霖的话语里是什么意思了,他看到贺峻霖和自己同样崩溃的神态,心脏也似乎缺了小口,他伸手抚上了贺峻霖面庞,忍着脑海中纷杂的痛意,低声道:“别哭……贺”



脑袋里的绞痛已经让严浩翔疼痛的无法呼吸了。他听到贺峻霖问自己,为什么要爱上他。



严浩翔怔了神,瞳孔中上演了他和贺峻霖在港城的点点滴滴。拥抱,牵手,注视,笑容。是贺峻霖把他一点一点从这个迷茫的世界里拉出来,有了方向,有了想要抓住的、在乎的人。同时,修好了破碎的自己,有了对未来的期盼。有时候他想,时间一直留在港城,身边有贺峻霖就好了。



“因为是你。”



贺峻霖一愣,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,狠厉的冷光划过眼眸:“你以为你为什么会爱上我?”



贺峻霖凑到了严浩翔的耳边,恶魔低语:“因为你装的是我爱人的记忆啊。”



严浩翔双瞳睁大,不可置信,他几近崩溃地抓住了贺峻霖的手臂,像是抓住最后一块浮萍,急切道:“你的话是什么意思?”



“你被注射了FLK9,会让你丧失掉自己的记忆,植入别人的记忆。其实这都是我的计划罢了,你谋划的车祸把我的爱人撞成了植物人,我觉得死了太便宜你了,我要让你生不如死。带着别人的记忆,一点点爱上仇人的滋味,怎么样啊?”贺峻霖残忍地吐露出真相,掐死了严浩翔的最后一根稻草,原来朝夕相伴的恋人,竟然对自己充斥着汹涌的恨意啊。



严浩翔惨然笑了。



原来港城甜蜜的日子,那些美好的回忆,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。难怪,贺峻霖总是透过他看着什么,原来是在看自己真正的爱人。可是,严浩翔抚上了心口,不是的,不是因为记忆才爱贺峻霖的。其实严浩翔统共没有记起太多那个人的记忆,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一个全新的不够完美的人去爱贺峻霖的。心下如此,便也说了出来。



贺峻霖仿佛经受了奇耻大辱,瞪着严浩翔,批驳道:“你一个没有自由意志的傀儡,怎么配说爱?”

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

贺峻霖从口袋里拿出匕首的手一顿,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抽开刀鞘,说道:“信口雌黄。”

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

贺峻霖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,依旧口不对心:“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?”



严浩翔伸手握住了贺峻霖拿着匕首的手,眼尾弯下了些许,目光流露出苍然,好似有什么都留不住他了的决然。“我喜欢你。”



语罢,握着贺峻霖的手,蓦然向自己的心口刺去。贺峻霖抬眸一怔,使劲全力甩开了匕首,划破了严浩翔的衣袖,洒出一条猩红的血迹,咣当,匕首被摔落在地。



贺峻霖喘着粗气,才从震颤中回过神,呵斥他:“严浩翔,你疯了!”



严浩翔没有顾及手臂的疼痛,向前拥住了贺峻霖,修长的手指扣住他清瘦的背脊,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,缓缓说道:“这个答案,我很早就告诉你了。”



贺峻霖推开了严浩翔,砸在墙壁上的他发出一声闷哼,他抬头看到贺峻霖慢慢站起身,正如那般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。



“我不会再见你,也不会原谅你。”



12—



马嘉祺接到了贺峻霖的消息,放下心来,并且让贺峻霖从港城回到S市,这一切也应该画上句号了。



昏暗的房间里,只亮着一座小台灯,映出深刻的面容轮廓,他把玩着手中的拍立得,笑道:“这场棋局,也该收场了。”



宋亚轩找上了马嘉祺,面对不速之客,马嘉祺冷面以待,说道:“宋少爷有何贵干?”



宋亚轩摊手说道:“别这么不欢迎我嘛,我有些东西你或许会感兴趣。”



宋亚轩把U盘递给马嘉祺,便一直保持着笑容了。马嘉祺观看完内容,倒吸一口凉气,无他,里面都是这几年来指向马父贪污受贿,伪造他人罪证,勾结黑市的证据。还有张真源研制非法药剂FLK9,对活人进行人体实验等。里面很多机密的数据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得到的,那么说,马家出了叛徒。马嘉祺眉头一凛,厉声询问:“你想怎么样?”



宋亚轩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,说道:“不过是布了一场棋局,要收局了而已。”



早些年,马家在S市一家独大,宋严两家次之。当年由于马严两家产生了利益纠纷,马家搞垮了严家,宋家为避风头,将势力中心转移至国外,表面架空了在S市的势力,马家见状便掉以轻心,多年倒也相安无事。



宋亚轩在国外一直壮大羽翼,宋父趁马家耽溺于小儿子的伤痛中,在S市的警局发展了自己的势力。一边搜寻着马家的罪证,给予其最后一击。那时宋亚轩得知了严家垮台的真相,以信件的方式让严浩翔知晓,本意是不想让严浩翔自认苦难,学会反抗。却没想到致使严浩翔误入了歧途,回到港城,见过严浩翔之后,查完他的经历,愧疚滋生。他知道如果按照他的计划,严浩翔也将为他雇车杀人的行为付出代价。但他筹谋多年,也绝不可能因为严浩翔放弃扳倒马家,所以,他不得不另辟蹊径,从张真源入手,赌一把马嘉祺在乎张真源。



宋亚轩心下想着,嘴上说道:“如果你放过严浩翔,不追究他的责任。我也永远不会公布张真源研制非法药剂FLK9,并且利用严浩翔做活体试验的事情。因果轮回,严浩翔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,我希望你能最后放他一马。否则,张真源我是万万不会放过的。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,给我答复。”



宋亚轩说完,便离开了。徒留马嘉祺在原地,握紧了双拳。



张真源听完这件事,双手放在马嘉祺的肩上,笑眼弯弯,如同流水般温柔,他总是这幅样子,迫在眉睫也飘飘然,很难得知他崩溃的时刻。“你不用担心我,做你想做的事。我会为自己的事负责的,你不需要因为我而放弃这个复仇的机会。”



马嘉祺摇头失笑,望着与落地窗平行的飞鸟,而后转过头,认真地注视着张真源的眼睛,说道:“真源,我永远不会放弃你,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


有时候,一句话,此生足矣。



张真源有一个秘密,他喜欢的人,是马嘉祺。



当年马嘉祺和丁程鑫来到他们学校做交流生,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明艳大方的丁程鑫,第二眼才注意到气质温和内敛的马嘉祺。明明是第二眼,却反倒推他陷入了深渊。



马嘉祺的少年时期,并没有像现在这么成熟,了解后更多的是少年恣意,自信的锋芒与温柔的棱角构成了栩栩如生的他。张真源彼时有些羡慕,夹杂着说不清的情愫。他是纯理科生,形容不出这种感觉,却放纵自己耽溺于这种感觉之中。



马嘉祺总是和丁程鑫在一起,后来他们熟悉起来,便成为了三人行。那时候张真源朦朦胧胧觉得,马嘉祺总是偏向丁程鑫一些,也只有一些,太淡了,他要很察觉才能知道。可他不会,他会很明显的偏向马嘉祺。后来他才知道,马嘉祺和丁程鑫情投意合,他是多余的人。只是张真源从未想明白过,人们总说,喜欢一个人,就要偏爱他,可没有人告诉他,为什么受了偏爱的人,却偏爱别人去了。



马嘉祺文笔很好,经常写一些杂七杂八的摘抄与记录。



某个美丽的晚霞,微粉透着淡紫,却又金灿灿的,光落在马嘉祺的身上,张真源看到了马嘉祺摘抄的歌词。



我只是这样说服我自己

比爱情陪伴更长的是友情

羡慕与你同行的每个身影

我和你始终隔着安全距离

比起朋友这样的关系

宁愿从未认识过你



某个平凡的日子,他的暗恋也终结了。



张真源分明的知道,马嘉祺写给的人,不是自己,于是落荒而逃。他开始反复地说服自己,万一,自己对他只是朋友呢。万一……



后来因为刘耀文,马嘉祺第一次拜托他事情,他突然庆幸,自己是能帮得上忙的人。他把所有的年少情愫,压抑在内心中,活成了那命中注定的一句:比爱情陪伴更长的是友情。



张真源不想马嘉祺知晓,也许有一天,他也会忘记这段青涩的暗恋。



可当马嘉祺说出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时,他的心啊,经年之后,仍旧会震颤不已。



13—



“是你和宋亚轩联手了对吗?”马嘉祺神色恍然。


“是。”丁程鑫没有否认。



宋亚轩找到了他,揭破了马父的虚伪假面,并且拜托丁程鑫找到内部的证据,马父为人不端,对孩子到底是掏心掏肺,纵使丁程鑫是养子,有些机密文件也是可以让他过目的,于是丁程鑫盗取了这些文件给宋亚轩,成为了压死马家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

“为什么要背叛我?”马嘉祺揉着眉心,语气平静无比,他已然疲惫不堪。



“这不是背叛,他做了这么多错事,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。”丁程鑫认真地说道。



“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来当这个揭破的人,丁程鑫。”马嘉祺筋疲力尽般,他从未这般严肃地喊过丁程鑫的全名,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,他肯定也会难过的。



“我昨天便知道你不对劲了,我只是还相信你。你知道吗?贺峻霖完成他的任务了,严浩翔很惨,我本来是很开心的。当我和耀文说,马上就可以见到贺峻霖了,他却说不想见了。我觉得事情古怪,去调查了这件事。才发现,你带着耀文去了港城,让他看到了严浩翔和贺峻霖在一起,又隐瞒了我的计划,你明明知道的,却这样做。能告诉我,为什么吗?我从来不在意你对我做什么,但是耀文他是无辜的……你怎么能伤害他呢?”马嘉祺与丁程鑫的视线对上,字字虔诚,虔诚的可怜了。“你不记得他说过什么吗?”



丁程鑫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,十八岁生日那天,粗大条的刘耀文难得有些害羞地把一个小纸条递给自己,他掀开纸条,上面写的话让丁程鑫瞬间失语了。



“很多人说我们像亲兄弟,但我想说这不是像,我是真的把你当我的亲哥哥,有你真好。”



他当时有着莫大的感动,把刘耀文拉进怀里,狠狠rua了rua他的头发,笑道:“耀文,你永远是我的亲弟弟。”



“对不起。”丁程鑫沉默了,半晌,他才说出了一个震撼的事实:“耀文醒来之前,宋亚轩给我看了一样东西。你知道,我妈妈到死也不愿意说出我爸爸的名字,而那个人是严浩翔的父亲。他是我亲弟弟。我原来旁观了他那么多苦难,却最终报应在了我的身上,我欠他的太多了。”



马嘉祺几乎想笑了,世界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啊,太可笑了吧。他气极反笑,眼泪都顺势而出。马嘉祺哑然道:“那耀文呢?”



丁程鑫沉默过后,才道。



“耀文已经有哥哥了。”



马嘉祺悲怆不已,失魂落魄:“丁程鑫,你说相爱的人,为什么会走到这样惨烈的局面。它本来是一个完美的圆,却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境地。”



丁程鑫擦去了马嘉祺的眼泪,苦涩的笑道:“马嘉祺,爱恨两难全。”



14—



宋家击垮了马家,将马父送入了监狱。而严父也出狱,家产尽数偿还回去了。马嘉祺答应了宋亚轩的条件,保住了张真源。严浩翔则留在了港城,严父打算在港城重新创业,东山再起。宋亚轩也陪他留在了港城,他似乎永远无法消弭执念,总是讲着属于严浩翔的记忆,他知道,他不能忘记,无论严浩翔想不想想起,他都不能够忘记。



正如贺峻霖所说,他没有再见过严浩翔。这一切对严浩翔来说,都像一场须臾,一场梦境。梦醒了,却想再入一次梦境。



丁程鑫随着严父回到了港城,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马嘉祺和刘耀文,更不知道马嘉祺怎样面对自己,于是选择了逃避。如果有一天,马嘉祺来找自己,他们大概能够重新开始吧。



马嘉祺把曾经的计划告诉了刘耀文,刘耀文欣喜若狂,原来,贺峻霖一直爱着他很久很久。



他们历经三年,又重新牵起了彼此的手。



刘耀文又想起当时,丁程鑫祈求他时难过的双眼,竟然有些微微的失神。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丁程鑫,但只要他回来,丁程鑫永远是他的亲哥哥。



张真源依旧没有把喜欢说出口,就像他所以为的,足够了。万事万物不一定非要寻求结果,经历过便是好。



贺峻霖时而会在噩梦里见到严浩翔,其实和严浩翔相处的那段日子,他知道,哪怕是继承了刘耀文的记忆,他也一点都不像刘耀文。傀儡是假的,让人心死是真的。如果有人问他,会不会某个瞬间,对严浩翔产生过愧疚呢?贺峻霖的答案,他自己也想不清了。



他不会再见,也不必再追究,更不会再想起爱是自由意志的沦陷。



他没有沦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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